父親

热血已凝固

父

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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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我父親二年前逝世，享壽87歲，晚年患阿茲海默症十幾年，腿肌退化，坐輪椅，行動不便。

他生活簡單，不苟言笑，不陪伴小孩，不溝通，不瞭解，不准頂嘴，我無法反抗，一心只想早點脫離他的管教，遠走他鄉。

這似乎是那個時代，很多家庭������父親的樣子。

父愛無言，卻恩重如山。

01
父親得了阿茲海默症，會重複問一個問題很多遍，我長期在外，起初對他的病情不瞭解。


他問：你做那種事業？
回曰：海運。
他又問：生意好做嗎？
回曰：算順利。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什麼生意，我好心回答：海運。


沒想到不多久又再問一次，這時有點不耐煩：海運啊！


時間不是太久，他竟然又再問，這下心裡有點惱火：
已說海運了，怎麼一直問？


他看兒子不高興，不敢再問。


等他去世後，翻到他遺留的記事本，不禁淚崩。


孫女三歲，指著晒穀場的一群麻雀問：阿公，嘿是啥咪？我說：厝鳥Y。孫女用幼嫩的聲音一直問，問了十幾次，我一直回答十幾次，實在太古錐了，哈哈。


有多少兒女對家中的老人，能像當年的父母對我們或孫輩那樣有耐心？


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而親不待。

02

父親住屏東鄉下老家，由於行動不便，只能枯坐屋內，或由傭人推著輪椅外出透氣。


他經常嘆說歹命，我们不引以為意，總認為他的兒女很爭氣，孫輩一個台大，二個清華，兩個未來醫生，銀行存款無虞，生活起居有傭人24小時看顧，這個嘮叼是多餘的，事實上我們忽視了他的孤單，沒有意識到老人沒兒孫在旁，心是苦的。


勇敢的男人，一肩挑起生養全家的重擔，他們的內心，只有責任及對兒女的愛，但他們會老去，會變脆弱。


歲月靜好，只因有一個男人在負重前行。



03
父親一生光明磊落，重視誠信，經營柑仔店不偷斤減兩，不賣假貨。


小學三年級，放學後在校園玩陀螺，不小心打破教室玻璃，同行小孩一哄而散，我也若無其事的回家，有人向父親告密，当晚不但挨打罰跪，還被要求立即拿錢到校園內的校長宿舍賠不是。


一件小事，反應誠實及認錯的堅持，指出為人處事的方向，照亮未來的人生行路。

04

初中，某日傍晚時分，柑仔店，父子坐在店前的竹椅。


突有一中年壯漢，打躬作揖，謂盤纏已盡，整日未進食，懇請資助一餐。父親即刻給了10塊錢，壯漢一臉感激，雙手抱拳，單膝下跪謝恩而去，見到此場面，心情激動不已。


父親稱這人滄桑落魄，穿著不邋塌，神色堅毅有禮，並非不事生產之徒，我們無力救窮，卻可雪中送炭，緩解其燃眉之急。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父親的行事完全來自赤誠的本意，沒有人為造作或圖謀虛名。




05

父親偶而會騎車去鄉裡街上或屛東市區吃正餐外點心，點心只是一碗有二片瘦肉的粿條，外加一碟豆乾，費用只有二、三塊錢，他卻感覺小確幸，樂此不疲。


他有時會帶我一起去吃點心，只因父親重視學業，而我的成績名列前茅時，那是額外獎賞。


食物簡單，卻吃出疼愛和慈祥，也明白他的期望。






06

在天倫的世界裡，母親的偉大被舉世歌頌，母親節充滿節慶的喜悅，而父親的付出似乎是理所當然，父親節相對的靜默，事實上，父親的愛，無聲，深沈，山高水長。

2015年全球大學生的華語短詩比賽，二等獎，上海交大羅俊鵬的作品如此寫父親：


三歲時，
你說讓我等你五分鐘；
二十三歲時，
你卻還沒回來。
爸，
我現在不要馬路對面的冰糖葫蘆了。

父母在，人生還見來處；父母不在，人生只剩歸期。

我和我的父亲

                                                      作者：南海社 IPP 陳明和 Ca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