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被称作“北美现存最伟大的球场”

皱水 · 发表于 2019-7-13 00:00:00

位于瓦胡岛北岸的卡胡库市政球场是一座高尔夫天堂——或者说是一个让你“迷失”的地方。这取决于你和谁交谈，以及你认为“北美现存最伟大的高尔夫球场”应该是斥巨资打造的华丽型球场还是保留了原汁原味乡村风的球场

1980年一个夏日的午后，马克·罗尔芬正在驱车沿着瓦胡岛北岸行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令人沮丧的失败。当天早些时候，他在海龟湾举行的夏威夷PGA区域锦标赛上，打到最后一洞时还领先着两杆，但他却没能把握住机会，丢掉了那本可以让他在当年的PGA锦标赛中获得一席之地的冠军头衔。为了让他别再纠结此事，分散一些注意力，他的好朋友建议罗尔芬沿着海岸去往卡胡库小镇来一次短暂的观光之旅。但关于路线方面，只给了一个提示——看到红绿灯向左拐。罗尔芬回忆:“还好卡胡库只有一个红绿灯，这个提示完全够用了。”

拐进一条车辙纵横的道路，慢慢地翻过一个平缓的斜坡，眼前是一座皱皱的沙丘，纤细的球道在其间穿行：那是紧靠海边像林克斯般的布局。那一瞬间罗尔芬有点恍惚，“这是哪？苏格兰吗?”定睛一看，原来这里就是卡胡库高尔夫球场(Kahuku Golf Course)，一座九洞球场。这里至少在一个方面与苏格兰完全不同：没有多少人在打高尔夫球。毛绒绒的果岭和梯台上几乎空无一人，果岭旗在风中摇摆着。然而，即使在它杂乱、半休眠的状态下，这座球场也是那样的迷人，可以说这是罗尔芬见过的最引人注目的球场之一。

回到毛伊岛的家中，自1976年起他就一直住在那里，罗尔芬继续着他的生活，但他与卡胡库之间的故事还在继续。多年以来，在他为NBC做现场评论员的职业生涯中断期间，他并没有停歇，仍然到处“飞来飞去”地观光。当他再次回到卡胡库高尔夫球场，这里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比以前更安静之外，依然是那个破旧的专卖店，里面的环境凌乱不堪。球场访客最少的时候大概是每小时一组，平均下来一个星期大约260轮次。

同样发生变化的是罗尔芬与这座球场的关系。卡胡库高尔夫球场已经成为了他最喜欢的一个“项目”，他说他很希望通过打磨这块宝石来守护着它。罗尔芬已经起草了一系列的球场改造计划，他相信这将使卡胡库成为一座顶级的吸金球场，成为外来游客朝圣的地方，同时又能够保持对夏威夷本地球员的吸引力。

罗尔芬对高尔夫球场的发展并不陌生；他曾是卡普鲁亚种植园球场的幕后推手。目前，他正致力于将两座艰难经营的芝加哥市政球场——杰克逊公园和南岸球场——改造成由泰格·伍兹担纲设计的球场，并向当地人开放。但卡胡库球场目前面临的又是另一种情况，它位于瓦胡岛的一块公共土地上，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许多当地的居民对球场的改造计划持强烈反对态度。

“守护我们的家园”一类的标语经常出现在汽车保险杠和临时广告牌上。当地的人们非常保守，对“发展”也同样持谨慎态度；毕竟他们已经在这方面栽过跟头了。罗尔芬在夏威夷深厚的根基给了他一种特有的“海滩信誉”;当地人对他的建议反倒不会抱有怀疑态度，相反的，他们可能会把矛头指向其他想做同样事情的人。所谓“怀疑主义”总是这样。

“我认为，他在这里做任何事情都将非常、非常困难，”在该球场工作的卡胡库本地人乔文·华金说。华金认为，除了筹集资金以及那些必要的沟通协调之外，罗尔芬还需要做很多深得人心的工作。他说:“我们有大笔资金，开发商来这里试图建造房屋，试图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当地人却不想这样）。”

罗尔芬对建造房屋之类的并不感兴趣，他还是决定将重心放到球场上。他认为，这座高尔夫球场的“前途”一片光明。他不仅仅把这里简单视为一座美丽的球场，还把它视为市政文化本身的象征，也包括它存在的所有问题和可能性。

罗尔芬说道:“在我看来，它是北美现存最伟大的高尔夫球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能保证它会一直存在下去。”罗尔芬对此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改造、升级。

“你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圣安德鲁斯吗?”罗尔芬解释道，“不，因为这里还没有那么丰富的历史底蕴，但建造一座‘金斯巴恩斯球场’是没问题的。”

1937年，当初在建造它的时候，卡胡库球场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它是由坎贝尔家族建造的，这个由夏威夷甘蔗大亨组成的世袭家族，他们起初只是想把这里作为当地糖厂优秀员工的一种“福利待遇”。坎贝尔家族把房子租给了政府，这笔交易持续了近70年。这些年来，头条新闻上没怎么出现过卡胡库的消息，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军方夷平了几条球道，用作战斗机紧急跑道。1980年，著名的滑音吉他手加贝·帕希努伊在球场第2洞因心脏病发作去世。许多优秀的球员都来自卡胡库，包括8届太平洋公开赛冠军铃木·朗斯，以及PGA巡回赛职业选手迪安·威尔逊，他在青少年时期会从家乡卡内奥赫赶来打球。对威尔逊来说，卡胡库是一座不可思议的球场，尽管它有着凹凸不平的果岭和怪异形状的沙坑。

“它的状况一直很糟糕，”威尔逊说。“但不得不说，这是在一个不可思议的环境下建立的球场。我们只需要花1美元就可以打上一轮，１８洞过后，如果我们想再来一轮，也不会有人再向我们来收费。”

2006年，坎贝尔家族将该球场连同周围114英亩的沿海土地卖给了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开发商大陆太平洋公司（Continental Pacific），后者的高管们则从另一个角度看待卡胡库:这里是豪华海滨住宅的基地。

但是在当地居民强烈的反对下，他们的这个“海滨住宅”计划没能顺利实施。直到2017年，（大陆太平洋公司）已经完全放弃了卡胡库这个项目，以1210万美元的价格将球场及其附近的地产出售给了这座城市。在市政当局的掌控下，该球场如今扮演着许多（市政债券持有者）的角色:它为公众娱乐提供了一个出口，与此同时也在年复一年地赔着钱。

欧胡岛企业服务部的高尔夫球场系统管理员盖瑞克·伊瓦穆罗说道:“确实如此，球场不会带来财务利润，但它确实在其他方面带来了回报。这是一个为当地人、老年人、有固定收入的人提供的地方——一个负担得起的玩耍的地方。他们可以和朋友们过去挥上一杆，同时也能够得到锻炼。这件事本身就是有价值的，因为他们也明白，不能太过依赖当地的医疗体系。”

人们对高尔夫的看法还普遍局限于《疯狂高尔夫》这部电影之中，认为高尔夫是势利小人或是懒汉才玩的运动。但真正的区别其实是在人与人的贫富差距当中，富人有着大把的钞票或是贵族的血统使得他们能够进出各种高端高尔夫会所，而穷人那点儿钱以及可怜的人脉让他们的选择变得非常有限。来瓦胡岛北岸参观一下，你就会看到这一鲜明的对比。

从奢华的海龟湾度假村出发，驶上卡米哈米哈国王高速公路，然后沿着海岸大约开上4英里就能看到那个通往卡胡库小镇的十字路口，也就是那个40年前马克·罗尔芬左转的路口。红绿灯还在，但已经没有指向高尔夫球场的路标了。之前有一个，但现在那个路标已经“躺”在卡胡库球场专卖店的一个角落里，说是专卖店，其实就是一个破旧的棚子，看上去摇摇欲坠，说不好就会在下一场强风中倒塌。

“白蚁基本上是手拉手才让这栋建筑至今‘屹立不倒’，”和蔼可亲的工作人员华金打趣道。

其实把这里称为专卖店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因为店里并没有卖高尔夫服装或是球具之类的东西；这里的二手球和球座都是免费的，仅有的零食和饮料还是来自自动售货机。如果你想买一顶帽子或一件衬衫，建议你去当地的高中学校里找找，那边儿有卖这类商品的。

华金是卡胡库球场仅有的五名员工之一，其中三个人在店里，两个人则负责维护。他曾在海龟湾度假村从事高尔夫球场运营方面的工作，但他觉得那里的工作时间很长，压力也不小。现在来到卡胡库上班，他感觉轻松了许多。在极少数情况下，他才会走到外面对闯入的冲浪者“大喊”，因为他们影响到了球友下场；他们本应使用球场远处的另一条步行道的。更少见的是，责任感迫使他强制执行高尔夫着装规定，唯一的要求就是……高尔夫球手必须穿鞋。

其实这里还是有固定开球时间的，但是，华金无奈道，“他们可不管这些，总是随时过来就开打。”偶尔会有游客经过，但还是本地人占大多数，混杂的人口也正好反映了北岸大杂烩般的人口结构。79岁的柯蒂斯·马斯塔尔卡是这里打“早球”的常客之一，他是加州人，20多岁时来到瓦胡岛冲浪，之后便一直留在了这里，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作为一个高尔夫爱好者，马斯塔尔卡在檀香山机场工作了几十年，因工作环境的原因，他现在已经戴上了助听器，他的膝盖和肘部也都戴着护具。即便如此，这里也没有提供球车服务；因为卡胡库根本就没有球车。事实上，几年前，在大陆太平洋公司管理球场期间，曾经引进了一部分球车，但此举适得其反，因为许多本地人直接把球车给开回家了，留在家里或者开着去杂货店。

然而马斯塔尔卡也丝毫不介意步行打球。“到了我这个岁数，人们经常很关心地问我是否需要帮忙买东西之类的。”他说道，“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冲浪了，很多之前能做的事，现在都做不到了。但我仍然可以打高尔夫，因为这能让我保持着运动量。”

通常来说，早上的四人组并不总是只有四个人；有时会有五六个。同组球员包括来自汤加的前网球明星法卡西耶基·托沃，他曾经营着附近的波利尼西亚文化中心；杨百翰大学瓦胡分校英语教授内德·威廉姆斯；马蒂文·拉卡是一名退休的菲律宾裔工程师，他的名字的灵感来自于他出生的那一天:5月27日。

“我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不想让我被误认为是其他人，”拉卡说道，“确实起作用了。”

很多次，当拉卡和他的同组伙伴们快要打完18洞的时候，鲁迪·文迪奥拉才刚刚赶到，准备和他的老朋友们一同下场。文迪奥拉出生在卡胡库小镇，并在这里长大。上世纪60年代前后，他还是个孩子，但是已经在卡胡库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今年他已经64岁了，按目前当地的价格是9美元打一轮18洞，他非常期待着自己的下一个生日，那时他将享受到老年人折扣：7美元。

他讲道:“我们经常说‘保留国家’这句话是有原因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以前听到过各种各样的承诺——有人要建这个建那个，我们当地人会得到福利之类的，但都只是说说。“打高尔夫球不应该花很多钱，”他继续说道，“高尔夫应该是人们负担得起的、方便的——就像这里的一样。”

马克·罗尔芬十分理解当地人的这种担忧。他知道他的目标是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激怒他们。他规划出卡胡库改造的蓝图，都是在保护球场的基础上进行改进。他制定的其中一个计划是，通过在球场的周边收购或租赁土地，将这里扩展成一座18洞球场。另一个方案是保持球场现有的样子，但要进行大面积的翻修及改道。罗尔芬说，至少卡胡库应该有一点正常球场的样子；要有更明确的球道和沙坑，果岭上的杂草和死角也应该减少。

就目前而言，罗尔芬的蓝图只提出了这两点，因为任何重复的方案都可能面临来自地方反对、预算限制、官僚主义的怠惰，或者这三者的某种组合的障碍。但罗尔芬认为，什么都不做肯定是不行的；目前情况远比想象的要严重许多。除了瓦胡岛，许多别的地方也一样，市政球场的击打量呈持续下降趋势。在岛上的6个市政高尔夫球场中，只有位于威基基海滩的Ala Wai目前是盈利的，但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去年4月份，位于瓦胡岛东侧的另一处市政球场——奥卢马纳——毫无征兆地关闭了；在向供应商补齐拖欠租金后，球场收回了高尔夫球车。尽管奥卢马纳后来重新开业，但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去年春天，瓦胡岛的另一个重大新闻是顶级高尔夫（TopGOLF）计划将在Ala执行，其中包括建造一座全新的高尔夫练习场，以及与火奴鲁鲁市政签署的另一份协议：斥巨资到市政高尔夫建设之中，在运营的头两年中，每年建设资金大约为100万美元，并且在之后的时间里每年投入50万美元。

帮助促成“顶级高尔夫” （TopGOLF）交易的罗尔芬认为，这件事非常有意义。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是振兴瓦胡岛萎靡不振的市政高尔夫球场的几种方法之一。升级卡胡库并向外来者收取更高的费用，将是另一个方法：让高尔夫世界中的富人支持穷人。

并不是北岸的所有人都赞同这种做法。罗尔芬明白，要保持这个国家的原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是，当抵制变革让你面临将要失去世界上最具乡村特色的地方之一的风险时，就真的需要尝试变通一下了。

“在这样一个美丽的球场上，人们能够负担得起并且享受着高尔夫，这才是这项运动的命脉，我们必须守护着它。”罗尔芬说道。“如果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时一切都晚了，不是吗？”